二十七、烟花一样短暂

　　柒柒把八片新鱼鳞串入项链，十四片鱼鳞撞击在一起的声音更加清脆嘹亮。
　　休假结束后，柒柒回到工作岗位。
　　工作区门口，她遇到了涂涂。
　　“柒柒，身体好了吗？”
　　“好了。”
　　柒柒没太想搭理她，往工作区里面走。
　　“看来你没有好好吃药。”涂涂在她身后幽幽飘来一句话。
　　柒柒站定，转头：“嗯，要是好好吃药，可能我的幻觉永远也好不了了。”
　　涂涂扬起下巴说：“看来你也不是很蠢。”
　　既然说开了，柒柒也不绕弯：“涂涂，你想怎么样？”
　　“想你离开寒，显然他对你过于在意了。”
　　“就像你们拆散纪寒父子那样吗？”柒柒一步步逼近涂涂，“纪寒的父亲，现在还被你们控制着，你们用这种方式捆绑住他，真是低劣。”
　　“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？”涂涂被激怒。
　　柒柒冷哼道：“放心，你的寒如果属于你，谁也抢不走。”
　　涂涂看着她平静往里走的背影，攥了攥拳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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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，柒柒都过着平静如水的生活，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逐渐长大的孩子们身上。
　　随着身心成熟和制度约束，它们的性格趋于安静平和，加之学习量与日俱增，懂的多了，自然也愈发沉稳。
　　总之，池子里不会再有那放肆的笑声。
　　不过，小陀螺和小皮球的暧昧却正在悄悄生根发芽。
　　柒柒看在眼里，盘算起繁育实验的最佳人选。还有谁比这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情侣更合适？
　　柒柒每周向涂涂汇报孩子们的情况，她真的再也没什么机会见到纪寒。
　　而涂涂似乎对着一切很满意，也没再找她麻烦。
　　只是纪寒，也从未主动找过她。
　　每每想到这儿，她心里就像吹过忧伤的风，隐隐作痛。
　　原来快乐就像那晚的烟花，转瞬即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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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天下班，柒柒正常收拾准备回宿舍。
　　涂涂却在这时出现了，旁边还带着几名扛着ak的本地安保。
　　柒柒心不由一沉，她之前竟觉得涂涂不会再来找自己麻烦了。
　　“柒柒，你知道我最近在研究什么吗？”
　　见柒柒不说话，又接着自言自语：“洋流。我看看那些逃跑出去的人鱼会栖息在哪一片海域，我还在地图上标注了呢？”
　　她打开地图展示。
　　柒柒感觉自己整个胸腔翻涌起来：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　　“听说当年逃出去一批人鱼，而我绝不能让这些人鱼落入别国之手。”
　　“你要去找它们？”
　　“对。”
　　柒柒对涂涂的迷之自信感到好奇，她凭什么认为靠这几把ak就可以找到人鱼。
　　可是，接下来发生的事，却成为她心里永远的痛。
　　后面一名ak上前粗暴无理地提起她，她甚至来不及挣扎，对方已将她脖子里得鱼鳞项链扯了下来。
　　她上前争抢，寡不敌众，自然无果，只有涂涂明艳的笑容在她面前晃动。
　　世上竟有这么虚伪的笑容。
　　他们将柒柒扛起来走向码头，那里早有快艇等候。
　　快艇上陈列着网兜，刺刀。
　　一行人上了快艇，快艇飞速划破水面往大海深处开去。
　　当时的柒柒还是不明所以。
　　直到涂涂举着她的项链在太阳下翻来覆去摆弄着，她才意识到，他们要用她的项链引人鱼出来。
　　她冲到涂涂面前：“其实，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，真的有人跟踪我，是你的人，一直在跟踪我。”
　　涂涂勾勾唇角，蔑视地笑了笑。
　　“医生给我开的药，只会更加致幻，幸亏我后来就自己停了，不然可能早就死在梦里。”
　　“是啊，我派个人一直跟踪你，怕你偷偷和寒约会，谁知道竟意外发现你有召唤人鱼的神器。”涂涂言语间兴奋非常，仿佛接下来将发生极其刺激的事。
　　他们将快艇停在一处海域，关了马达后，海面瞬间平静，船身起起伏伏，一片静好，谁能想到，一场杀戮即将开始。
　　涂涂亲自下水，拿着项链在水里用力摇晃。
　　柒柒心里祈祷着，你们千万不要出现啊。
　　还好，很长时间，海面依旧平静。
　　可是涂涂也不放弃，她咬咬牙，不引出人鱼誓不罢休。
　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，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。
　　太阳晒得大家汗如雨下，旁边的ak都忍不住坐下休息喝水，只有涂涂，一直一直在水里不肯放弃。
　　也不知过了多久，突然海面嗖的一下，大家瞬间集中注意力，ak们带着网兜轻轻下水。
　　紧接着，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快艇前面。
　　“程柒柒。”
　　月亮有些诧异地看着快艇上的柒柒。
　　柒柒几乎整个人扑上前发生叫：“快跑！快跑！”
　　还不等月亮反应过来，网兜已经套上它，尖利的刺刀扎进它身体，海面一片猩红。
　　它直直地看着柒柒，呆滞了许久突然发出一声震彻海天的嘶吼。
　　ak们把受伤的月亮打捞上船，见月亮还在挣扎，便又刺了几刀，血瞬间铺满整条快艇。
　　柒柒拽着涂涂的衣角乞求：“你放了它，我马上离开这里，永远离开你的寒。”
　　可是涂涂不为所动，她深知流落在外的人鱼，万一被别国所获，不堪设想。更何况，柒柒有什么能耐和她争纪寒。
　　月亮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：“你们杀死太阳，杀死我，你们会有报应！”
　　涂涂甩开柒柒，提起刺刀上前又猛插几刀，月亮的嘶吼声越来越低，最后没了气。
　　船上满是血腥味，满眼的红。
　　柒柒匍匐在血泊上爬向月亮，不，严格来说已是一具尸体。
　　研究所创造了它们，又毁灭它们，仿佛人鱼的生命只是一场游戏。
　　月亮的眼睛都没闭上，直勾勾地看着天空，像在质问老天似的。
　　这个失去了爱人的可怜人鱼，只是想要用余生自在于天地间而已，却被自己连累致死。柒柒泪如雨下。
　　她伸手合上月亮的眼睛，安息吧，以后不会再有痛苦了。
　　涂涂满意极了，晃了晃手中项链说：“真好用，下一站。”
　　说完她拿出地图，对着下一个坐标，喝令身边水手出发。
　　柒柒摊在血泊中，万念俱灰似的：“涂涂，你把我也杀了吧。”
　　涂涂过来捏着她的下巴抬了抬：“那怎么行，惹怒了寒，我们也没有好处。你得好好活着。”
　　快艇飞快开出，柒柒闭上眼，感觉仿佛回到那一晚，她趴在月亮背后，飞驰在海洋上。
　　一整天，快艇去了若干预定地点，共计捕杀了五条人鱼，
　　柒柒已经心痛到麻木，这世界，竟能如此丑恶。
　　回程，涂涂和几个ak都很开心，人鱼尸体的味道仿佛成了他们的助兴剂。
　　“以这个速度，再出来几次，当年逃出去的人鱼就七七八八都能抓到了，加上自然死亡的，也许哥哥终于能放下心中石头。”涂涂总结陈词似的，“柒柒，多亏了你这神器。这究竟是什么东西？”
　　还好，项链上的鱼鳞经过自己打磨，已经辨认不出是鱼鳞。
　　她别过脸去，一点儿也不想看见涂涂那虚伪的面目。
　　“不想说就算了。”
　　涂涂心情真的不错，没有刨根究底，放过了她。
　　回到码头，已是黄昏，一行人纷纷登岸，工作人员来接应，把人鱼尸体带走了。
　　等他们都下船了，柒柒爬起来，踉跄地往回走。
　　她走到海边，准备洗掉一身血腥。
　　海边仍是熟悉的风景，不久纪寒跟她在这里放烟花，现在回忆，似乎过了几世纪似的那么遥远。
　　“柒柒。”
　　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柒柒回头，终于见到了那个她无比想念的人。
　　柒柒整个人都是红色的，浑身散发着血腥味，血凝固在她皮肤上、衣服上，比恐怖片里的厉鬼还可怕。
　　纪寒看着她的样子，喉结不由滚了滚。
　　“你别过来，别靠近我。”柒柒说。
　　两个人面对面站着，相隔几米远而已，却像隔着千山万水。
　　“怎么回事？”纪寒也不靠近，远远地问。
　　“涂涂带着我去海上抓当年逃出去的人鱼，他们捕杀了五条人鱼，我身上沾满了人鱼血。纪寒，这个涂涂，绝对不是你看到的样子，她心狠手辣，诡计多端。”
　　“我知道，所以才疏远你，希望你不要误会，我只是想保护你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柒柒还没能从刚才惊悚的场面中回过神，眼睛里滚下来几颗豆大的泪，“纪寒，人鱼的存在，是个悲剧。”
　　“对不起。”
　　“不是你的错。”
　　“再忍耐一下，等实验成功了，我带你离开。”
　　“不可能的，纪寒，这里的员工永远都离不开X。不要相信沙克的鬼话，你父亲，你，我，我们所有人都离不开。”
　　“我有办法跟他谈条件，你务必坚持住，不要绝望，相信我。”
　　纪寒用眼神给柒柒输送着能量，直到她眼神终于恢复了一点点光，并点了点头。
　　他们怕有人跟踪，就这样站得远远的对话，始终没有靠近彼此。
　　柒柒转过身，继续往海里走，她把自己整个浸在海里，眼泪被海水瞬间吞没。
　　再大的痛苦，放之大海，不过沧海一粟。
　　洗净身体，她起身走出来，发现纪寒还站在那儿，他总是怕她溺水。
　　她远远地对他说：“回去吧，我也回去了。”
　　他转身离开，背影依旧挺拔，却带着些许落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