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咸阳街事

　　是夜，月色微凉。疲惫的老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，他一手抚着红木漆台，一边缓缓地，吃力地从这不过半英尺高的戏台踱下来。白日的意气风发口若悬河仿佛只是一场幻影，现在的他真正只是个百岁的老人了。走出大厅，冰凉的月光浴在身上，竟出奇地让他感到一丝温暖。
　　他遥望西边，遥望遥不可及的战场。那里有大风漫朔的沙漠，有笑容满面的战友，更有曾经带领他保家卫国的将军。不自禁地，两眼又湿润了。
　　徒弟为他拿来了大袍，只道老师的眼睛越发不好了，见不得风，也看不清路了。
　　这件大袍是老马最喜欢的，到哪儿都带着，据说是以前行伍时期的，从不让别人碰。老马老是和他说这袍子隐藏着一个大秘密，可是每每他问起这秘密，老师却又闭口不言了。
　　“青山处处埋忠骨”
　　他心念道，
　　“何须马革裹尸还。”
　　在这温柔的月色中，他仿佛又看见那些亲切的脸庞，听见那熟悉的声音。思绪纷飞，仿佛又回到那个时代，想起来了那个秘密。
　　一丝寒意袭来，打断了他的思绪。他拢了扰衫，又站了片刻，似要在这月光中汲取一丝温暖，来安慰那颗早已因寂寞愁怅而脆弱不堪的心。
　　等回身时，己面色如常了。
　　“走咯。”他招呼着徒弟“把戏台拆了，收拾戏服去。”
　　说罢，又回身转向大厅。
　　岁月催人老，英雄迟暮，只有大袍内里一个巨大的“白”字在宣告着世人这件大袍的不凡。
　　高大人缓步走在街上，此时的他身着一身紫杉儒服。周身气度一扫之前的邪气，转而周身散发着读书人的风采。
　　他边走边观察着这座城市的繁华，纵使走过这座城市的街道无数次，他也总是会沉醉在这尘世的喧嚣。如此的盛世美景不纳入邪神的统治真是太可惜了，他这样想到。
　　就在这时，在漫漫人群中他看见了老马。一个老人裹着一身大袍颤颤悠悠的走来。不知怎么的，高大人觉得这个老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。明明是一个人，可是仔细一看却仿佛看见了一群人，不准确来说是一只军队。
　　高大人好奇了，他仔细的端详着老马。气散全身而不凝，只是区区一个三品炼气的凡人。甚至于由于年老体衰，炼的气已然将要消散了。他就这样看着老马，看着他消失在街边，心里有了一个猜测。他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。
　　扇子下面，他的笑容带着无尽的邪气，他知道老马的秘密是什么了。
　　“今夜结束之后我再寻你，有趣当真是有趣，除了百年前那一战，我再也没见过第二个拥有它的人了。明天我就好好研究研究你。”高大人收扇入袖，继续走着。就这样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各自消失在街头。
　　此时高大人走在一个深巷中，整条巷子里面竟然只有一座宅邸。到了那处宅邸前面高大人缓步驻足，只见宅前无匾，而宅内无灯。更为奇特的是那院子仿佛不在这一片夜空下。月光也照耀不到这栋宅邸。在这漆黑深夜下，越发现的阴森恐怖。他推开门，慢慢走进府内。
　　府内漆黑一片，高大人仿佛对这府中的分布以及位置了如指掌。他快速的穿过院落，走向院子最深处的一间房。他轻轻将手拂过房门，此时如果有人在场就可以听见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。
　　门打开的声音在这无人的院落中分外清晰，高大人步入屋内。
　　“计划怎么样，所有的后手都布置好了吗？”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问道。
　　“一切都准备好了，过了今晚你就可以大仇得报了。只不过这咸阳城你是待不下去了。”高大人看着屋内的那个人，顿了顿又缓缓说道：“咱家倒是有点舍不得你，我们在这里一起生活了这么久，若不是那件事我们也不会……。”
　　“够了，不必再说。我早已是个死人，人死如灯灭，发生在咸阳的事就留在咸阳吧。”那人影周身环绕着莫名的黑气，这让他一直隐藏在黑暗里。他好像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样貌。
　　“千眼给你安排了新任务，潜入大明西厂，取一样东西。这差事可真是便宜你了，你最擅长扮宦官了，那模仿起我们可真是活灵活现。有时候我真想让你变成太监。”
　　高大人手捏兰花，妩媚的看了那黑影一眼，又道：“咱家可真是舍不得你，像你这样知根知底的队友这辈子我可能也遇不见了。咱家，咱家可真是伤心。”说罢眉眼低垂，用袖口擦拭了那并不存在的眼泪。
　　那黑影冷哼一声：“下次我回咸阳，你若还敢对我说这般话，我必杀你。时间差不多了，你快走吧别留在这里被人发现端倪。”
　　说完便无声息的消失了。
　　高大人看着空荡荡的房间，眼中闪过一抹猩红。
　　“若不是杀不死你，我早就把你吞了，一想到你的血脉。我就忍不住想吃了你，嘿嘿嘿嘿。”他一边这么说这，一边走出房间，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中。
　　风一转，那宅院竟然如同阳光下的积雪一般缓缓消散，直至消失不见。只见原来宅院所处之地是一座坟墓，墓碑晶莹剔透，上面刻着一个巨大的黑水晶骷髅，骷髅长大着嘴仿佛在诉说着什么。